不言

一切心动都有迹可循

裘医(下)

他躺进浴缸里,熟悉的欢呼和笑声轻而易举将他淹没,他闭上眼睛张开手臂接受只属于他的荣耀,听,台下的那些观众在高呼他的名字 “裘克!裘克!”


他们尖叫着喊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名字,声嘶力竭总是最能表达内心的感情,他听得出来,这里的所有人都爱他。


这一切听上去都太美好了,他忽然想看看那些爱他的人们。眼睛慢慢拉开一丝缝,眼前逐渐出现杂乱的色彩和光。只是有点可惜头顶的灯太过刺眼,他没办法看到观众台上人们的表情。


亮晶晶的礼花像雨一样纷纷落下,无数的玫瑰花被抛上台。这些——他生命里最艳丽的色彩,能够再一次出现可真是个奇迹。


「嗤...」微小的嘲笑声被淹没在逐渐失控的兴奋中。


裘克决定为这些可爱的人们表示感谢,他试着牵动起自己的身体。来吧,小丑,还是位艺术家?一个喜剧演员?都无所谓——都动起来吧!为这些狂热的观众鞠个躬,再表演一个拿手的节目,让这美妙的欢呼再大一点!


这是只属于裘克的舞台!


可是......动不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他就像是被什么钉在了地上,甚至没办法感觉四肢是否还在他身上。他就像个被肢解的娃娃一样,只能转动眼睛迷茫的四处望。


鞭打声划开空气,鞭子打出凌厉的痛觉在裘克身上炸开。


「......草!」


一切都褪去美好的滤镜,像黑白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裘克看着,从台下抛上来的红玫瑰缓缓落下,花瓣丝绒般的触感在裘克指间轻轻地滑过去,和地上的血融为一体。一瞬间,疼痛感横冲直撞地进入他的大脑。他死死咬住牙齿,缓冲这忽如其来的刺激。


「原来这么痛的吗?」


高跟鞋轻叩地板,在裘克面前停下。“裘克,看啊,他们都很喜欢你的表演呢,”那个女人说:“他们就喜欢看你哭泣的样子——”


裘克向上转动眼珠子,一个手拿鞭子的女人轻蔑地俯视着他,他定定的看着女人,对于她,内心早已掀不起一丝的波澜。然而下一秒,眼球忽颤,一个脸上画着微笑的小丑走过来揽住女人的腰,振亮的皮鞋踏进血泊里。


男人看着裘克血肉模糊的脸,反而愉悦的笑了,侧过头贴着女人的耳朵说:“亲爱的玛格丽莎,你在胡说些什么呢,观众真正喜欢的是我们啊。他不过是个陪衬,一个...


失败者。”


愤怒,杀意,嫉妒,厌恶,带有血味的黑暗吞没还在徐徐落下的彩片、表达爱意的欢呼。 就在万寂之中,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说:


「让他闭嘴。」


“噢......这可真的是...让人没法拒绝。”,这个主意听上去真的是太棒了,于是裘克从血泊中举起他的双手,表示赞同。


//


事情发生的太过忽然,杰克被失去理智的裘克摁在地板上,艾米丽则手忙脚乱的翻找医药箱里的镇静剂。


“医生,”杰克白色的面具一动不动地盯着艾米丽,就好像被裘克掐着脖子的不是他:“不用找了。” 杰克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神让艾米丽感到毛骨悚然。


她想起,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监管者的前身都已经死了,庄园主出于某种原因将他们以非人的形态留存在庄园里,但他们早已不属于“人类”。


这些怪物......还会感觉到痛吗?


杰克的声音甚至还有点微微上翘的笑意:“医生,麻烦你拿一下那边那根...对,就是这根棒子。” 艾米丽拿着一根烧弯了的铁棍,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来,拿给我吧。”艾米丽的犹豫让他放轻说话的声音,循循蛊惑道。


怪物会痛吗? 或许不会。


所以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她也大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杰克把失去理智的裘克敲晕,这样一来既省事,她也不会有那所谓的负罪感。


可是,艾米丽紧紧抱着棍子生怕杰克会抢走一样。她就这样盯着裘克的后脑勺,并没发现自己现在的举动有多不理智。 只是一瞬间的决定,“不...”她便坚定的拒绝了杰克。


她毫不犹豫丢开手里的棍子,将医疗箱里的东西全部倾倒出来,在一堆药品中翻找,她终于找到那支镇静剂。 杰克一发不发的看着艾米丽为裘克注射完一整支镇静剂。


说实话,虽然这也没多大关系......但他实在不知道是什么在最后改变了这个女人的想法,是她那作为医生的本能,还是有别的情愫在悄然发酵?


“......这小子运气还真是好。”杰克嘀嘀咕咕道。


听到杰克的话,艾米丽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杰克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解释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裘克有这么一位耐心的小姐照顾着,还真是幸运。”


两人说话间,杰克把裘克丢上了床,转身就准备离开,临走前还不忘了交待道:“就劳烦你了艾米丽小姐,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找其他的监管者,他们...他们曾经也都是个普通人,游戏之外也不必太过惧怕他们。”


虽然不理解杰克说最后一句话的用意,艾米丽还是一边拧干手里的毛巾,一边应道:“好,好的。” 随着门关上发出的“咔哒”声,艾米丽手里的动作忽然僵住。


她的心脏在加快,莫名的感情在缠绕着心脏慢慢收紧。只要一想到现在只有她和裘克,两个人就在密闭的空间里独处着...她就无法遏制的开始感到激动。 “啊...我在期待什么啊!”艾米丽压低声音了的自言自语:“停下!他现在还是个病人。” 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艾米丽接着拧干手里的毛巾。走到床边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


裘克的假肢早已拆卸下来了,所以当艾米丽撩开衣物后,他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就这样出现在艾米丽的视线内。


“嘶...”显然艾米丽也没预料到伤口会这么严重。应该会很痛吧,但是她白天在游戏里提出要帮助裘克,他又果断拒绝了...?撇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艾米丽稳下心来仔细地处理伤口。


事实上,即使她用自己最轻柔的力度、柔软的毛巾去清理伤口,伤口翻出来的细嫩的新肉还是敏感的感受到丝丝的凉和痛,这让裘克的意识从昏睡中挣脱出来。他先是下意识的缩了缩右腿,但因为镇静剂的效果还在,他的动作很小,所以并没有成功从艾米丽手中挣脱出来。


自己难以启齿的伤就这样暴露在外面,裘克在镇静剂的层层麻痹下感受到在心脏处缓慢爬升的惊慌。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坐在床边处理伤口的艾米丽,羞耻感瞬间涌上脸。 “你——在干什么!给老子滚开!”裘克艰难的支起上半身,抓着艾米丽的细胳膊想把她扯开。


然而下一秒,就在裘克不敢相信的眼神中,艾米丽轻而易举地把他的手摁回了被窝里。事实证明,纵然是监管者那异乎常人强悍的体质,也抵不过刚打下去的一整支镇静剂。 裘克还在顽强地试图控制没有知觉的右腿缩回被子里。挪动一寸也行,只要能够远离这个女人......


“别动。”艾米丽出声道,她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因为裘克的反对而没有停止。


“滚开!”裘克的脸红得仿佛在冒烟,也不知是发烧的原因还是羞恼成怒了,他顶着冒烟的红脑袋破口大骂:“谁允许你过来了!谁!滚出去!是想死吗求生者!”


艾米丽丢下手里沾满血污的毛巾,熟练的用镊子夹起浸泡在碘酒里的棉花。“躺好,就是因为你不及时地处理伤口,导致现在伤口发炎。高烧的滋味还不够你受的吗!”艾米丽盯着他斥责道。 裘克对上医生带有训斥意味的眼睛,莫名心虚了下来:“...那也不用你管...怪物是不会死的。”


克制着发烧所产生的晕眩感,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即使内心是希望艾米丽留下来帮他脱离这种痛苦的,但他还在死撑着,说:“...滚...” 话还没说完,艾米丽伸出手轻柔抵在他的胸口处,明明是绵羊一样没有力量的人...柔若无骨的手稍稍用力——他便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摔进柔软的枕头里,被软绵绵的触感包裹住。失重感让裘克下意识闭上了眼,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天使的羽翼从脸边抚过。


从失重的眩晕感中缓过来的裘克睁大双眼,看着天花板上火燎过的痕迹,嗡嗡作响的耳边是艾米丽不太真实的声音,他听见,她说:“我会处理好,这不会痛太久,别怕。”


别怕。


仅仅是这两个字,裘克焦躁哀泣的灵魂乖乖安静了下来,梦魇里的那些哭嚎求饶,那些厌恶唾弃,那些想要致他于死地的棱角,都在这两个字中被抚平。


久违的平静...


裘克把手臂搭在眼睛上,默了好一会才开口:“你...不应该来的,小医生,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个...”他咬紧牙,剩下的话梗在喉咙,不敢说出来也没办法咽下去。


艾米丽感觉到裘克绷紧了身体,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手心的温度渗进裘克的身体里,他压抑着自己不被这温度所动摇,两人这样久久无言。


不知从何时起,天上的云在渐渐散开,皎洁的月光不辞千里地穿过黑暗,俯落在裘克的红发上。艾米丽听到,这个被月光亲吻的男人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嘶吼着,哭泣。


我怕的不是梦魇和过去,我怕的是你。

你无意将我带出黑暗,可如果哪天你后悔了,离开了我,我面对的将会是一无所有。


//


“所以说...你是喝了那个汤才搞成这样的咯?”


裘克滋溜的一下就把碗底的粥都喝了个干净,他心满意足的砸吧了下嘴巴,粥的香味仿佛还保留着温度,暖得胃都活了过来。


“嗯。”裘克似乎已经很坦然地接受自己是病人的事实,接过医生递过来的药,就着热水吞了下去。“话说,你煮的东西这么好吃,当初怎么去做医生,不做个厨师呢?”


艾米丽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手支着床头柜,认真的想了会,还是没想到个所以然出来。她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也不记得了,也许是当时就觉得吧,当医生好厉害啊...”


然后,她丢弃了自己的信念,还害死了自己的病人。


艾米丽默默垂下头,这个话题对于她而言还是太敏感些。“...好了,吃了药你该睡了,睡吧,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着,她起身收起小椅子,刚要转身,手腕就被一只温度偏高的手掌拢住。


“?”艾米丽向裘克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裘克自己的脑子也没跟不上自己的节奏。只是看着艾米丽要离开的样子,「不想她走」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身体便本能的作出了反应。现在看着艾米丽有要挣脱的意向,裘克清楚的听到内心在咆哮:不能就这样让她离开,这一走你们就不会任何关系了!


“可...可以...留下来吗?”裘克听到自己的声音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瑟瑟颤抖,因为他知道,他提出的是个不可能实现的要求。


镜头一转,艾米丽和裘克大眼瞪着小眼,内心暗自怀疑自己是不是困到犯迷糊了,出现了幻听。但裘克的眼神又在告诉她,这是认真的。


认...真的!?


艾米丽终于理解裘克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胡话,和一个监管者同宿一晚!?


看到裘克眼睛里藏不住的期待和小心翼翼,艾米丽的心脏一下子揪疼,她一言不发地挣开裘克本就没用上多少力的手,桌上的医药箱也没拿就急匆匆离开了房间。


“......”


裘克盯着残破不堪的房门,身上的温度一点点冷下去,他滑进被子里,再抬手掀起被子盖住整个脑袋。


呼出的热气在被子密闭的空间里扩散开来,他睁着眼睛死活不让自己眨一下,很快,他就感觉到疼的想流眼泪。


「真是个,蠢货!」


黑暗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只有他一个人,从来如此,也始终如此。空气变得稀薄,快要让他窒息了,可是又有谁来救救他呢?


一呼一吸间,被抽尽的是空气。不同的是,心底有什么也在被一丝丝抽空。


「小丑。」






“我说你!”脑袋上那一处的被子被人提了起来,新鲜的空气随着光亮涌进裘克的世界。


是艾米丽的声音。


“我要来晚点,你就打算这样睡了?裘克先生——”艾米丽站在床边,微微弯下腰对着一脸懵逼的裘克说道:“我不过是去红蝶小姐那借了套寝被,还不到十分钟......唔。”


裘克这一次没有犹豫,早在新鲜的空气涌进他肺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此时此刻需要的是什么——他急切想要感受到艾米丽的真实,于是他跟随本能去亲吻他心爱的人。


这个吻也说不上有多甜蜜。艾米丽的手支在裘克两边,整个人呈九十度弯下了腰,裘克从枕头上抬起头,单手绕过艾米丽的耳边压着她的后颈。看上去就好像是艾米丽在强吻作为病人的裘克。


两人都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唇与唇之间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触。一个浅浅的吻,点到即止。


艾米丽最先反应过来,猛地直起身体来,双手拉过被子就死死盖住裘克的脑袋。相反裘克则一脸淡定的扯下被子。面对始作俑者的无所畏惧,艾米丽开始结结巴巴的不知要说什么:“我...我...你怕不是烧坏脑子了!”


其实看似一脸淡定的裘克内心也慌,但一抬眼间看到艾米丽小巧的耳垂也红透了,忽然又定下了心。故意抬起下巴桀骜的说道:“不是警告过你离我远点吗小医生,现在晚了。你和我,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我们之间的故事可还长着呢。

裘克喜欢这句话。


内心就像羽毛挠过的痒,拂过的地方都火烧火燎的烫。


“......睡觉!”艾米丽无言以对,和监管者讲道理是不可能的,她忽然间无比后悔怎么就答应了他要在这留一晚上。艾米丽越想越心乱,随手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口,告诉自己要冷静。她闷着气将寝具在地板上铺开,熄了床头灯便背对着裘克睡下。


艾米丽的一套动作一气呵成,裘克还在回味唇上的温度,等他反应过来时艾米丽已经背着他睡下了,呼吸平缓而均匀......这,是睡着了?


“小医生的心可真大...这么快就能睡着了吗?”这时候,裘克的眼角瞄到水杯里的水少了些,想起刚刚艾米丽好像是喝了。那是他刚用来吃药的水,艾米丽为了让他睡觉还特地加了较大份量的安眠药。


只是...想到浴室里偷藏起来的那一瓶瓶安眠药,再想想之前自己把它当糖吃的样子,这点份量还不真够他塞牙缝。


裘克有些无奈的看着陷入沉睡的艾米丽,笑了:“明明是给我的,怎么倒是你先睡了......”


很快他就消了声,因为他看到艾米丽翻了个身。现在的她是正躺着,双手规规矩矩的交叠在腹部。细碎的发丝垂在耳边,两颊飞起点点粉色,睫羽像小刷子一样,视力极好的裘克甚至都能数出那一根根睫毛。


看到这,裘克的手痒痒的,他克制住自己想挑拨艾米丽的睫羽的危险想法。可又不忍心就这样放过一个大好的机会,思来想去他还是从被窝里伸出手来轻轻拢住艾米丽柔软的手。


好小......他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她的小手包裹住,就像手掌里拢住一只羽翼尚未丰满的稚鸟,温热的,鲜活的,就在他的手里。


心被满足感填得涨涨的,裘克也慢慢闭上了眼,终于睡了个好觉。





//



hey



what's the matter with your head?yeah~

你的脑子有什么问题?耶~

hey



what the matter with your mind and your sign?

你的思想和手势有什么问题?

............

nothin's matter with your head,baby,find it

你的脑袋没问题,宝贝,去找吧

come on and find it

快点去找吧

hell,with it,baby

管他呢,宝贝

with your head baby find it

宝贝,去寻找你的爱吧

come on and find it

勇敢的去寻觅你的爱

baby cause you're fine

因为你如此娇艳

and you're mine

你为我所有


“哈哈,小绵羊。”裘克哼着奇怪的调子大笑,向角落的人影拉开锯子。被发现了的医生回过身果断拍下板子,板子在锯子的长鸣中像纸一样粉碎,医生却没有趁小丑起身的机会逃走。她正面对上这个疯狂的刽子手,尽可能的冷静说出可能对她有利的条件:“裘、裘克先生,我看到你的左腿似乎需要一位医生的帮忙,我、我或许可以帮你缓解疼痛。”


裘克看着医生故作镇定还口口声声说要帮助自己的样子,看——她的样子可真像个天使。笑意泛起瞬间就将疲倦压下,他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单纯的觉得某样东西有趣,没有暴戾感或是要掩饰悲伤的大笑。


可是裘克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他只是习惯性地抬起手摩挲面具上红油漆漆成的微笑,问道:“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医生急忙回答道:“我可以帮你清理伤口,包扎......唔!”


这个交换,真的是太诱人了——裘克抬起锯将医生掀翻在地。


“地窖就在前面。”裘克的声音在风声中褪去些许沙哑和尖锐,艾米丽在气球上随着他牵气球的动作晃了晃,疑惑地问道:“这...是同意我刚刚提出交易了吗?”


裘克在地窖边站定,地窖空吹上来的风声在两人呜呜萧鸣,艾米丽看到裘克的面具上被信号枪崩开的裂缝中露出下半张脸,他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是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艾米丽提高声音问道。


风声吞没了一切话,但无法掩饰一个事实。裘克掀开面具,但那一头张扬的红发又适时地乱了艾米丽的视线。


直到艾米丽掉进地窖的那一刻才醒悟过来,传说中的疯子,监管者裘克,刚刚是......


吻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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